晨读读《九歌》,思沅湘

时间:2024-06-10 08:30 来源:东方网      阅读量:7676


端午,当读楚辞。

历代以“二湘”为题材的诗文很多,李白曾吟“日落长沙秋色远,不知何处吊湘君”;杜甫在五律《祠南夕望》中亦有“山鬼迷春竹,湘娥倚暮花。湖南清绝地,万古一长嗟”的惋叹。“山鬼”对“湘娥”,词翰极工,同系《九歌》中的篇什。至于“二湘”题材的绘画,代有佳构,我印象较深的,除文徵明的《湘君湘夫人图》外,再便是傅抱石于金刚坡完成的一系列“九歌诗意图”了。然本文的立意不在论画,也不在评诗,而是着眼于题材的起始,特别是《九歌》的第三、四篇《湘君》和《湘夫人》。

对于湘君、湘夫人二者之间的关联,历来歧说纷纭,若作钩玄提要,大致有以下几种说法。

一为“二女神说”:韩愈认为尧之长女娥皇为舜之正妃,故以“君”称之,而二女女英也嫁给了舜,自然降曰夫人。文徵明的《湘君湘夫人图》表现的正是此说的意境:画中两位女子皆为尧帝之女,遵父命嫁给了舜帝。舜帝去苍梧时突然离世,二位妃子前来奔丧,泪洒翠竹,此即湘妃竹的典出;二为“配偶神说”:湘君为舜,湘夫人为尧女,二人系夫妻或恋人关系。其高洁纯美的形象,被视为爱神的代称;三为“恋神说”:湘君、湘夫人乃一对湘水之神,至于是夫妻还是恋人,未作定论。还有“天帝之二女说”“湘君为湘水神,湘夫人为二妃说”“湘君湘夫人均为湘水神的夫人说”等。还有一种说法,认为湘水女神既可称“湘君”,又可称“湘夫人”,因为《九歌》原系楚国民间流传的一组祭祀神袛的乐歌,而祭祀通常只祭一神,故湘君、湘夫人实为一神。

总括而言,在屈原的时代,湘君与湘夫人、舜与二妃尚未形成固定的指称关系,他们之间各有传说,并不构成完整的人物逻辑链条。其林林总总的说法,自然增加了考辨的难度。一些历史上知名的文史、经学或考据学家,如司马迁、刘向、郑玄、张华、朱熹、戴震、赵翼、顾炎武及近人郭沫若、闻一多等,都曾介入其中。

那就考辨归考辨、审美归审美吧。每每读到《湘君》《湘夫人》,我总视之为两篇精美的散文。联想到《诗经》中“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,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;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”的名句,更能体味洞庭凌波的湘君、湘夫人间那份怨慕惆怅的情愫。我斗胆认为:如果他们之间不是爱侣关系,而是其他任何关系,从文学角度上讲都会逊色三分。正因此,我才倾向于清初王夫之“湘君、湘夫人系配偶神”的看法。屈原将神话传说和沅湘景观加以糅合,乃初民自然崇拜心理的折射,而把帝舜、妃子娥皇、女英化身为湘水男女二神,亦属斑斓瑰奇的诗境造设。

从两篇文字的内容看,似为二人相约却不知何故未能相见。《湘君》篇写湘君仪容美好,乘桂舟赶来等候湘夫人。他让沅湘之水不要生起波浪,使之平缓地流淌,好让湘夫人顺利地践约。再乘舟取道洞庭、横渡大江寻找湘夫人,可望眼欲穿,却始终不见湘夫人的身影。最后失落地把玉玦投入江中,把玉佩留在江滨,孤寂而惆怅地踽踽而行。《湘夫人》篇写湘夫人同样思念湘君,她在洞庭北岸小洲的白薠中,痴寻湘君的身影而无果。早晨纵马驰奔江岸,傍晚渡过西水之滨,心想一旦听见爱人的召唤便与之结伴高飞。还对双方的见面展开一系列斑斓的想象:要在水中筑起爱巢,用荷叶做屋顶;以荪草装饰、紫贝铺地、桂木为栋、兰木做椽、白玉压睡席、石兰为床前屏风等,可最终还是未能与湘君相会。于是湘夫人把衣袂弃于江中,把褋衣遗于醴浦,再去芳洲之上采摘香草杜若,打算到下次相见时再献给意中人。

通篇所述,虽为古来恨事,却显得明丽动人,意切情真。结句为“时不可兮骤得,聊逍遥兮容与”,即时光是多么易逝啊!我只能自遣忧寂。不难发现,两篇文字无论在结构、内容、句式和文辞表达上皆有相似之处。其一咏三叹、悱恻缠绵的风格,充分表达了爱情中的分离之苦和浪漫之情。既属儿女之情的咏叹,又远非“儿女之情”四字可涵盖。因为文字的造境,使人不能不联想到当时的屈原正被楚王流放于沅湘一带,其耿耿寸衷的国事寄望,与湘君的那份怅然若失产生叠加效应。虽不能简单地画等号,然对于作者的情绪,最为直接和可能的表述方式,定会在作品中留有蛛丝马迹。所谓“闻佳人兮召予,将腾驾兮偕逝”与“荒忽兮远望,观流水兮潺湲”(《湘夫人》),是否隐约可见屈原理想不能实现而悲鸣自况的影子呢?以为不能排除。(喻 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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