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择朗诵梁实秋先生的散文《中年》,是一种水到渠成的缘分。
2003年为参加在北京中山音乐堂举办的《聆听经典》散文专场演出, 我在网上寻觅新的作品。诸多佳作,怎么就被梁先生这篇《中年》深深吸引,它让我忍俊不禁,爱不释手。
此前我从未朗诵过这样幽默诙谐又富有哲理的文章,总觉得非我所长。定是岁月的历练丰厚了我生活和艺术上的积累,竟对这篇散文有了强烈的创作冲动和勇气。我估计会遇到很多困难,但还是想试试——那时我已逾耳顺之年了。
这篇散文最吸引我的是什么?是作者对中年这个年龄段通透的感悟和生动的描绘。我已过了中年,文中提及的种种我都有或多或少的体会,只是我以前没有认真回头想过,经他一写,不就是那么回事吗!我不由得频频点头会心微笑,那些我也经历过的困惑和尴尬让我生出自嘲的乐趣。不早不晚, 在那样的年龄邂逅这样的作品,我笃信这是缘分。
梁先生不愧是文学大家,明明是让人愁苦的事,到了他笔下,却妙趣横生。他称早逝的中年人是:“有些性急的朋友,已经先走一步,很煞风景。” 称一大批一大批的青年人是:“从前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藏着的,如今一齐在你面前摇晃,磕头碰脑的尽是些昂然阔步满面春风的角色,都像是要去吃喜酒的样子。”他戏谑年轻人的自恋:“年青人没有不好照镜子的,在店铺的大玻璃窗前照一下都是好的,总觉得大致上还有几分姿色。”又“哀叹”中年男人身体的颓势:“一根黄松的柱子,都有弯曲倾斜的时候,何况是二十六块碎骨头拼凑成的一条脊椎?”而写他们对谢顶白发的恐慌、写中年女人对身材走样的焦虑,更是入木三分。这些本是中年人私下的秘密,梁先生堂而皇之地公开同乐,集体自嘲,让读者一下子轻松起来了!
他形容中年人的跋涉之艰:“路上有好多块绊脚石,曾把自己磕碰得鼻青脸肿,有好多处陷阱,使自己做了若干年的井底蛙。”他赞许得天独厚的男男女女:“他们是未经琢磨过的璞石。可是到了中年,他们变得润泽了,容光焕发,脚底下像是有了弹簧,一看就知道是内容充实的。” 作者没有站在高台上指点说教,只是交流着先行者备尝的苦乐。如此别具一格的文字,我该对应什么样的语言载体呢?
姚锡娟近影
朗诵艺术是一门独特的、年轻的语言艺术,是深受听众、观众喜爱且正在蓬勃发展的艺术。汲取各类艺术之长以丰富朗诵艺术的表现手段极为重要。我在阅读《红楼梦》时,对薛宝钗揶揄贾宝玉的那句“杂学旁收”印象深刻。在演播《红楼梦》中,我会自觉不自觉地借鉴戏曲或配音艺术的表现手段、有意无意地把姐妹艺术融合在我的演播中。当然,借鉴和融合,“度”的把握、“分寸”的拿捏至关紧要。
梁先生在《中年》里的文字,直觉似北京人在聊天。对啊,“聊天”!我应该抓住这个感觉,把“聊天”作为这篇朗诵的语言基调。至于文章中处处洋溢的诙谐幽默,叫我联想起相声和滑稽。相声是我中青年时才接触到的艺术,使我开怀。滑稽可是我童年时就聆听到的语言艺术,至今我还对姚慕双、周柏春先生在《宁波音乐家》中的名句:“来发,米梭席多来……”记忆犹新。朋友间嬉戏时,我们也笑痛肚皮地唱过文彬彬先生《三毛学生意》的插曲:“吾三毛,到上海,本来是学生意,哪知道,叫我来偷东西……”哈哈哈,扯远了吧!不,我正在逐步靠近《中年》的语言特点。盘旋在我脑中过往的这些艺术语言记忆,它们的语调、节奏、包袱、冷面的表演,跟梁先生的文字异曲同工,有相当的契合度。
艺术浸润往往无形无色,不经意间就藏在了你的心头。苦苦追寻合适的载体,只因它是摆脱“千篇一律”的良药。
和朗诵其他作品一样,我必须把作者之我化为自我。不同的是,这个自我是一个谈笑风生的“聊天者”。我要“说”作品,我要“侃大山”,我要像梁先生那样,在云淡风轻中递送中年人生的况味!
排练时,并没有考虑剧场效果,然而在演出中, 因为文章的精彩,效果自然而起,甚至越来越强烈。尤其在描述中年男女因生理变化引起的尴尬时,观众们的认同感极强,不禁鼓起掌来。在掌声中我保持了清醒,除了点送出作者需要点送的句子,在表现上绝不添油加醋,火上浇油。因为我心里有个准则,要幽默,不要油滑,要风趣,不要俗气!
这篇文章的比喻之处不仅真实,而且精当绝妙,观众听着心花怒放。不过朗诵者在读得酣畅淋漓之余,倒不免有点忧心,会不会有点过头?有朋友曾建议我删掉那段形容中年女人身材的段落。我思考下来,认为不必,如果删了还何来这般精彩的梁氏幽默?梁先生的文章确实治愈人,我是朗诵者,也是受益者。文章点醒了我那已然冬眠的快乐基因,开阔了胸襟,学习了从多个角度看人生,这可是个额外的收获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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